《祭母文》

海真

公元二0二二年腊月十八日，呜呼吾母，遽然而逝，寿八十有九。不孝之子海真，于母逝“五七”祭日，谨以清酌时馐，衔伤致祭吾母，叩首吊之以文：      

呜呼，痛维吾母，号天泣血，泪洒沾土。人乎？天乎？新冠肆虐，策者失方，呜咽四起，举目哀鸣。母年高体弱，遭疾。求无良医，医无良药。痛哉吾母，天年难遁，登天庭而别儿孙，阴阳两隔，徒留儿孙悲切入骨，日思夜念。儿今来祭，生死茫茫。母恩似海，春晖满堂。泣血此书，长歌断肠。      

吾母生乎甲戌年。时逢狼烟祸患，幼时家贫，十岁丧母，未入学堂。岁至垂髫，寄养他乡。弱小身躯，洗衣做饭，纺纱织布，篱下之苦，自不必言。年值碧玉，遇吾父而婚。生育有七，七而余五，三男二女，其余不育。育吾兄姊，艰辛备历。忍苦负重，摧折作磨。间有万万，皆磨难史。不忍卒书，待徐温吐。

今则欲言，惟存母德，惟记母恩。

吾母尚品，不苟于心。干净整洁，秀外慧中。头脑精密，劈理分情。开朗恺恻，俭朴忠信。处世有道，刚柔并存。遇恶不怕，逢善不凌。心存善念，怜贫济困。意志坚定，爱恨分明。

吾母尚育，不负于身。对待儿女，视如命根。尽心尽力，爱护如珍。衔泥索食，艰辛劬劳。寒衣密织，但求儿温。重学重教，育儿成人。哀哀吾母，生我劳瘁。养大儿女，复又哺孙。点点滴滴，有如蚕情。呜乎吾辈，少有铭记。谁言寸草，报得三春？

吾母尚志，不屈于争。清贫置业，白手起家。操持家业，甘为梁顶。住宅几建，皆为艰辛。巧手缝织，称誉乡邻。昼工夜灯，不辞劳神。 复行养殖，豕畜成群。日挑夜磨，汗洒收成。上下关系，八面玲珑。里里外外，巨细在心。人谓母强？曰：处于逆境，居于篱下，母若不强，焉得泰然生存？何来儿孙兴盛？      

呜呼吾母！如斯人德，宜寿百旬。奈何天道无常，不遂儿心。今汝一去转身，哀哀儿孙，百喊不闻，千呼不应，悲泣泪淋。呜呼哀哉！

去岁子月十六日，吾离琼憩汉。逢三载抗疫解封，瘟神猖獗，几无幸免。吾一家亦遭疾虐，二十余日方得小康。其间，母居于咸宁隽水，所幸安好。

腊月十五日夜，吾无端彻夜不眠，兆乎？次日，信至：“母病重，危矣！”晴天霹雳，抚念摧切！

是日，吾与妻儿连夜疾奔隽水，再相母颜，已是医院病床前。母绵惙已极。吾唤母，母点头应允，已不及言矣！痛哉，吾母也！

医唤吾吿知，母无救也，速回家中妥。吾不忍，乞求片刻生机。电询武汉各大医院，欲送母于汉救治，奈何举目医疗告急，终是无助也。心如刀割，惶恐哀绝，吾知此番无力救母矣！

次日，子夜，苍山垂首，天地悲鸣，呜呼吾母，逝于家中，面含笑意，其容安祥。痛哉吾母！生而不舍儿孙，此番舍也！是此天地殊途也！心之悲痛，若被万箭攒射。举家哀奠，披素跪乳。乡亲来悼，推吾五腑。三日三夜，满目痛楚。呜呼哀哉！呜呼哀哉！

如今，母已永诀，母之颜面吾不得见之；

纵然儿孙千呼万唤，亦不理不睬矣；

生而念念不忘儿孙事，亦不闻不问矣；

些之身心泣血苦楚，亦再无相扰矣。

痛哉！吾母也！ 

二0二0庚子腊月，吾携家回汉，接母团聚迎年节，母甚慰。然则该年事杂，照顾尤为不周。次年仲春子日，生计所驱，吾返琼，送母回隽水。博仁广场门外，吾于车内悲戚难持，久之不忍驱车。母苍老之身影、孤寂之情景、落寞之神容、春寒之居所，及疾病之后况、明日之饭食、……，更恐就此别诀，……。触目点点，焉能安而舍离哉？痛哉！吾母也！忆于斯，悲不自胜，泪盈满面，笔莫能耕也。痛哉！痛哉！

辛丑一别，阻于经年新冠恶疫，而未与母复见矣。期间，亦托冬儿回乡探望，然则即见即别，终非尽孝之举。

去岁末，吾举家备足四季衣物返汉，拟年后“事妥”即接母同住些月，悉心照顾，以慰母心而尽孝义。然天绝吾意也！呜呼痛哉！吾母也！

吾与母最后对话，乃去岁子月廿六日巳时。母获知冬儿染疾，忧其安危，来电探询。彼端，母痛哭，泣曰：“冬冬也染病了？怎么得了啊！就这么一个啊。天呀，我老了，把我收走好了，莫伤少年人啊！” 情之深切，刳肝之念。

孰知，此竟为诀别之辞矣！痛哉，吾母也！

慕慕往事，思之凄梗。悔当时少于陪伴，负于孝道。今成永诀！徒留往昔之光景与众人，徒呼奈何，徒呼奈何！欲报之德，昊天罔极。

鸣呼！母行逾月，犹疑其梦，痛畏其真也。信也，吾等非永世而不得见母乎？梦也，其事非其真也？然，葬礼奠爆哀鸣、黄土寒碑泣立、吾母通信绝止，何为分明在目？其信然矣！痛哉！吾母也！

葬礼毕，返汉。吾携冬儿跪于宝通禅寺，阵阵经声间，不尽哀思寄于佛前。

呜呼吾母，母终未死。躯壳虽隳，灵则万古。有生一日，皆报恩时。有生一日，皆伴亲时。

呜呼！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也！泣血难倾孝意，躬跪不尽悲伤。今之所言，振领提纲。万般哀思，悼念绵长。感恩上苍，乐渡慈航。吾母厚福，天地呈祥。母德千古，永世留芳！

呜呼哀哉！呜呼哀哉！伏惟尚飨！

不孝子海真携妻儿再拜
二0二三癸卯年正月廿二日
母逝“五七”祭日于武汉泪笔